日出日落,月圆月缺

期次:第1680期    作者:■何砚平   查看:105

记得上大学时,有一个暑假,我组织班里的弟弟妹妹们到北戴河海滨游玩,大家住在一个中学简陋的地铺上,吃着廉价的渔家、农家菜,虽然如此,但大家玩得兴致盎然。初次见到大海,同学们一个个激情昂扬、诗兴大发,“日日思啊夜夜想,日思夜想盼海洋;梦中念啊魂儿牵,梦念魂牵到海边”。我们迎着波浪在海里嬉戏打闹,徜徉在海滩畅谈理想抱负;我们在海边观赏潮起潮落,听海鸟高歌低吟。

为了观看刘白羽记述的日出时的美景,清晨四五点钟,我们就摸黑起床,赶了十几里路去海边看日出。气喘呼呼赶到时,却赶上了云遮日,作家所描绘的太阳从大海中一跃而起时腾空瞬间的美景依然还只是停留在纸上,只有作家自己知晓。云彩散去后,太阳已稳稳地悬在了天边,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带着一丝丝遗憾和满心的快乐,我们度过了那个清纯的假期。

工作以后,凡有爬山、观海的机会,我总忘不了早起看日出,不巧的是始终没有见到太阳从大海里腾跃而出时那令人惊心动魄的瞬间的辉煌,以至于成了一个心结,一个夙愿,当然也是一个希冀。

倒是不经意间的点点滴滴在心头留下或深或浅的感动,无论是大连一览无余蓝得透明、蓝得纯粹的海天,新疆大阪城外歪着脖子的胡杨,还是桂林市千棵桂花树十里飘香的夜色,静谧的鼓浪屿上悠扬的琴声,都会勾起我美好的记忆。其中印象最深的要数两次赏月。

一次是在喀什,那时正值夏末秋初,果熟花香,冷热宜人。那一夜的月亮出奇的大,出奇的明亮。“月光如水水如天”,“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我的脑中飞速地翻阅着古人描述月亮的名诗佳句,然而都不能贴切地表达眼前的情景。月亮上平日见到的阴影不知此刻消失到了何方,它就像一个明亮纯净的银色玉盘,静静地把月光撒满大地。那月光是如此的温柔,温暖而不炙热,融融的月光无处不在,把你包裹在一个静谧、温馨、神秘的氛围中,仿佛一双柔弱无骨的细腻玉手轻抚你的脸,你的手,你全身的肌肤,让人销魂痴迷。谁说万物生长只是靠太阳,我分明看到那一夜喀什的月亮滋润着生命。在月光的沁润下,你能听见青草丝丝向上的拨节声,听见蛙虫愉悦的交欢。我真想放浪形骸地翻滚在草地上,享受这温柔而充满生命律动的月色。然而我不敢,只好坐在那里遐思冥想,任凭月光浇灌全身,洗涤心灵。

还有一次在广东省南澳岛,正月十五闹元宵的一个月夜,我体会到了另一番滋味。整个南澳岛犹如一个大宅院,地名起得也很有意思,叫前宅、后宅。当年郑成功就是从此地出发,收复了台湾。那天晚上,全岛的人浓妆艳抹,身着古装,在小岛这个大舞台上吹吹打打,唱唱跳跳,人人都是演员,人人也都是观众。大家举着各式条幅,高声吹奏着喇叭、喷呐,敲打着锣鼓,加上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小小的岛屿渲染得人声鼎沸,天翻地覆,热气腾腾。随着欢快的人群,我走出小岛街道,来到岛边,顷刻间,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被大海吞没,失去了刚才的威风与力量。面对茫茫无际的大海,我突然感到了一丝畏惧,我抬眼看看身着古装的诸路“英雄豪杰”,在黑暗而辽阔的大海边,他们似乎变得渺小。渔民们用力敲打着锣鼓,吹奏着喇叭,似乎在鼓劲,在宣战,在慰问;有人把写着祝福平安、吉祥、安康、幸福、丰收等字句的条幅撒向大海,其中最多的是祝福平安。我突然理解了渔民的祈福:面对大海,人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大海养育了南澳人,带给他们幸福,也带来灾难;他们对这个拥有无穷财富而又喜怒无常的“父亲”,怀有爱恨交织、相依相恋的生死情结。

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喜爱凝视夕阳。它没有初升朝阳的耀眼辉煌,它沉静而不张扬,艳丽而不炫目,火红得纯粹温馨而无私。在它的身边,常常伴随着半边天的红霞,幻化出一幅幅令人惊叹的天工美景。你可以静静地、尽情地欣赏夕阳,不用起早赶路,它也不会瞬间消失。它不紧不慢地在晚霞的簇拥下,雍容地慢慢退场。

我想,人生不就像这太阳吗,有时辉煌,有时耀眼,有时赶上云遮日,能达到极致辉煌的毕竟极少。生命是一个完整的过程,都有花好月圆或阴晴圆缺,只要我们真诚地面对人生,就会有收获;不自欺也不欺人,就会坦坦荡荡,活得敞亮。

(作者系1978级中文系校友)